大雅三。說見小雅。
文王之什三之一
文王在上、於〈音烏。下同〉昭于天〈叶鐵因反〉。周雖舊邦、其命維新。有周不顯、帝命不時〈叶上紙反〉。文王陟降、在帝左右〈叶羽已反〉。○賦也。於、歎辭。昭、明也。命、天命也。不顯、猶言豈不顯也。帝、上帝也。不時、猶言豈不時也。左右、旁側也。○周公追述文王之德、明周家所以受命而代商者、皆由於此、以戒成王。此章言文王旣沒、而其神在上、昭明于天。是以周邦雖自后稷始封千有餘年、而其受天命、則自今始也。夫文王在上、而昭于天、則其德顯矣。周雖舊邦、而命則新、則其命時矣。故又曰、有周豈不顯乎、帝命豈不時乎。蓋以文王之神在天、一升一降、無時不在上帝之左右。是以子孫蒙其福澤、而君有天下也。春秋傳、天王追命諸侯之詞曰、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、以佐事上帝。語意與此正相似。或疑恪亦降字之誤。理或然也。
○亹亹〈音尾〉文王、令聞〈音問〉不已。陳錫哉周、侯文王孫子〈叶奬里反〉。文王孫子、本支百世。凡周之士、不顯亦世。賦也。亹亹、强勉之貌。令聞、善譽也。陳、猶敷也。哉、語辭。侯、維也。本、宗子也。支、庶子也。○文王非有所勉也。純亦不已、而人見其若有所勉耳。其德不已。故今旣沒而其令聞猶不已也。令聞不已。是以上帝敷錫于周。維文王孫子、則使之本宗百世爲天子、支庶百世爲諸侯、而又及其臣子、使凡周之士、亦世世修德與周匹休焉。
○世之不顯、厥猶翼翼。思皇多士、生此王國〈叶于逼反〉。王國克生、維周之楨〈音貞〉。濟濟〈上聲〉多士、文王以寧。賦也。猶、謀。翼翼、勉敬也。思、語辭。皇、美。楨、榦也。濟濟、多貌。○此承上章而言。其傳世豈不顯乎。而其謀猷、皆能勉敬如此也。美哉此衆多之賢士、而生於此文王之國也。文王之國、能生此衆多之士、則足以爲國之榦、而文王亦賴以爲安矣。蓋言文王得人之盛、而宣其傳世之顯也。
○穆穆文王、於緝熈敬止。假〈上聲〉哉天命、有商孫子。商之孫子、其麗不億。上帝旣命、侯于周服〈叶蒲北反〉。○賦也。穆穆、深遠之意。緝、續。熈、明。亦不已之意。止、語辭。假、大。麗、數也。不億、不止於億也。侯、維也。○言穆穆然文王之德、不已其敬如此。是以大命集焉。以有商孫子觀之、則可見矣。蓋商之孫子其數不止於億。然以上帝之命集於文王、而今皆維服于周矣。
○侯服于周、天命靡常。殷士膚敏、祼〈音灌〉將于京〈叶居良反〉。厥作祼將、常服黼〈音浦〉冔〈音許〉。王之藎〈音盡〉臣、無念爾祖。賦也。諸侯之大夫、入天子之國曰某士、則殷士者商孫子之臣屬也。膚、美。敏、疾也。祼、灌鬯也。將、行也。酌而送之也。京、周之京師也。黼、黼裳也。冔、殷冠也。蓋先代之後、統承先王修其禮物、作賓于王家。時王不敢變焉。而亦所以爲戒也。王、指成王也。藎、進也。言其忠愛之篤、進進無已也。無念、猶言豈得無念也。爾祖、文王也。○言商之孫子、而侯服于周。以天命之不可常也、故殷之士、助祭於周京、而服商之服也。於是呼王之藎臣、而告之曰、得無念爾祖文王之德乎。蓋以戒王、而不敢斥言、猶所謂敢告僕夫云爾。劉向曰、孔子論詩、至於殷士膚敏、祼將于京、喟然嘆曰、大哉天命、善不可不傳于後嗣。是以富貴無常。蓋傷微子之事周、而痛殷之亡也。
○無念爾祖、聿脩厥德。永言配命、自求多福〈叶筆力反〉。殷之未喪〈去聲〉師、克配上帝。宜鑒于殷、駿〈音峻〉命不易〈去聲〉。○賦也。聿、發語辭。永、長。配、合也。命、天理也。師、衆也。上帝、天之主宰也。駿、大也。不易、言其難也。○言欲念爾祖、在於自脩其德。而又常自省察、使其所行無不合於天理、則盛大之福、自我致之、有不外求而得矣。又言殷未失天下之時、其德足以配乎上帝矣。今其子孫乃如此。宜以爲鑒而自省焉、則知天命之難保矣。大學傳曰、得衆則得國。失衆則失國。此之謂也。
○命之不易、無遏爾躬〈叶姑弘反〉、宣昭義問、有虞殷自天〈叶鐵因反〉。上天之載、無聲無臭〈叶初尤反〉、儀刑文王、萬邦作孚〈叶房尤反〉。○賦也。遏、絕。宣、布。昭、明。義、善也。問、聞通。有、又通。虞、度。載、事。儀、象。刑、法。孚、信也。○言天命之不易保、故告之使無若紂之自絕于天。而布明其善譽於天下、又度殷之所以廢興者、而折之於天。然上天之事、無聲無臭、不可得而度也。惟取法於文王、則萬邦作而信之矣。子思子曰、維天之命、於穆不已、蓋曰天之所以爲天也。於乎不顯文王之純、蓋曰文王之所以爲文也。純亦不已。夫知天之所以爲天、又知文王之所以爲文、則夫與天同德者、可得而言矣。是詩首言、文王在上、於昭于天。文王陟降、在帝左右。而終之以此。其旨深矣。
文王七章章八句。東萊呂氏曰、呂氏春秋引此詩、以爲周公所作。味其詞意、信非周公不能作也。○今按、此詩一章言文王有顯德、而上帝有成命也。二章言、天命集於文王、則不唯尊榮其身、又使其子孫、百世爲天子諸侯也。三章言、命周之福、不唯及其子孫、而又及其羣臣之後嗣也。四章言、天命旣絕於商、則不唯誅罰其身、又使其子孫、亦來臣服于周也。五章言、絕商之禍、不唯及其子孫、而又及其羣臣之後嗣也。六章言、周之子孫臣庶、當以文王爲法、而以商爲監也。七章又言、當以商爲監、而以文王爲法也。其於天人之際、興亡之理、丁寧反覆至深切矣。故立之樂官、而因以爲天子諸侯朝會之樂。蓋將以戒乎後世之君臣、而又以昭先王之德於天下也。國語以爲、兩君相見之樂、特舉其一端而言耳。然此詩之首章、言文王之昭于天、而不言其所以昭。次章言其令聞不已、而不言其所以聞。至於四章、然後所以昭明而不已者、乃可得而見焉。然亦多詠嘆之言、而語其所以爲德之實、則不越乎敬之一字而已。然則後章所謂脩厥德而儀刑之者、豈可以他求哉。亦勉於此而已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