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進篇上
先進於禮樂章
立之問:「先進、後進,於禮樂文質何以不同?」曰:「禮,只是一箇禮,用得自不同。如升降揖遜,古人只是誠實依許多威儀行將去,後人便自做得一般樣忒好看了。古人只是正容謹節,後人便近於巧言、令色。樂,亦只是一箇樂,亦是用處自不同。古樂不可得而見矣。只如今人彈琴,亦自可見。如誠實底人彈,便雍容平淡,自是好聽。若弄手弄腳,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,只見繁碎耳。」因論樂:「黃鍾之律最長,應鍾之律最短,長者聲濁,短者聲清。十二律旋相為宮,宮為君,商為臣。樂中最忌臣陵君,故有四清聲。如今響板子有十六箇,十二箇是正律,四箇是四清聲。清聲是減一律之半。如應鍾為宮,其聲最短而清。或蕤賓為商,則是商聲高似宮聲,是為臣陵君,不可用;遂乃用蕤賓律減半為清聲以應之。雖然減半,然只是此律,故亦自能相應也。此是通典載此一項。徽宗朝作大晟樂,其聲是一聲低似一聲,故其音緩散。太祖英明不可及。當王朴造樂時,聞其聲太急,便令減下一律,其聲遂平。」時舉。
問:「『先進於禮樂』,此禮樂還說宗廟、朝廷以至州、閭、鄉、黨之禮樂?」曰:「也不止是這般禮樂。凡日用之間,一禮一樂,皆是禮樂。只管文勝去,如何合殺!須有箇變轉道理。如今日事,都恁地侈靡。某在南康時,通上位書啟,只把紙封。後來做書盝,如今盡用紫羅背盝,內用真紅。事事都如此,如何合殺!」問:「孔子又云:『吾從周。』只是指周之前輩而言?」曰:「然。聖人窮而在下,所用禮樂,固是從周之前輩。若聖人達而在上,所用禮樂,須更有損益,不止從周之前輩。若答顏子為邦之問,則告以四代之禮樂。」問:「如孔子所言:『禮,與其奢也寧儉;喪,與其易也寧戚。』又云:『禮云禮云,玉帛云乎哉!樂云樂云,鍾鼓云乎哉!』此皆欲損過就中之意。」曰:「固是。此等語最多。」又云:「觀聖人意思,因見得事事都如此,非獨禮樂。如孟子後面說許多鄉原、狂狷,亦是此意。鄉原直是不好,寧可是狂底、狷底。如今人恁地文理細密,倒未必好,寧可是白直粗疏底人。」賀孫。
夫子於禮樂欲從先進。今觀禮書所載燕饗之禮,品節太繁,恐亦難用。不若只如今人宴集,就中刪修,使之合義。如鄉飲酒禮,向來所行,真成彊人,行之何益!所以難久。不若只就今時宴飲之禮中刪改行之,情意卻須浹洽。必大。
從我於陳蔡章
問「從我於陳、蔡者皆不及門」。曰:「此說當從明道。謂此時適皆不在孔子之門,思其相從於患難,而言其不在此耳。門人記之,因歷數顏子而下十人,并目其所長云耳。」謨。
問:「德行,不知可兼言語、文學、政事否?」曰:「不消如此看,自就逐項上看。如顏子之德行,固可以備;若他人,固有德行而短於才者。」因云:「冉伯牛閔子之德行,亦不多見。子夏子游兩人成就自不同。胡五峰說,不知集注中載否。他說子夏是循規守矩,細密底人;子游卻高朗,又欠細密工夫。荀子曰:『第作其冠,神譚其辭,禹行而舜趨,是子張氏之賤儒也;正其衣冠,齊其顏色,嗛然而終日不言,是子夏氏之賤儒也;偷懦憚事,無廉恥而嗜飲食,必曰:「君子固不用力」,是子游氏之賤儒也。』如學子游之弊,只學得許多放蕩疏闊意思。」賀孫因舉如「喪至乎哀而止」,「事君數,斯辱;朋友數,斯疏」,皆是子游之言。如「小子當洒埽應對進退」等語,皆是子夏之言。又如子游能養而不能敬,子夏能敬而少溫潤之色,皆見二子氣象不同處。曰:「然。」賀孫。
問「德行、言語、政事、文學」之別。曰:「德行是箇兼內外、貫本末、全體底物事,那三件,各是一物見於用者也。」
德行,得之於心而見於行事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