寥笙注:本案吐血而用麻黄汤,为失用麻黄汤及时治疗之变局。患者伤寒四五日,吐血不止,为太阳伤寒失表,因阳气重,虽吐血亦不解,陶氏诊其脉浮而数,无汗,热不得出,发其汗,汗出血自止,故以麻黄汤主之。血之与汗,同属营气所化,名异而源同,心主血,汗为心之液。《内经》说:“夺血者无汗,夺汗者无血。”故在某种情况下,太阳表症,有时可从衄而解,名日红汗。衄,一般作鼻衄解,不知吐血为内衄,仲景并未凿定为鼻衄。衄后病不解,须再发汗,辨证非易。本案辨症眼目有二:一则进犀角地黄汤而病反加剧,可知里无实热,吐血不止,不是血热妄行。二则切脉浮数而紧,病机向外,并未入里,若不汗出,邪何由解,故进麻黄汤一服,汗出而愈。陶氏辨证精确,投方中的,一自当效如桴鼓。为了掌握好衄后病不解,须再发汗,下列三点,为辨证关键:一、表实症仍在,二、确无里热,三、阴气未伤,无口干舌燥,尿短尿赤等症。具有以上条件,才能确断其衄血为寒邪外闭,阳气重,郁热上盛所致。若此后出现里热症,此为阳热亢盛,迫血妄行,大忌辛温发散,治宜清降里热。若衄后阴气已伤,再汗则津液更耗,水不制火,有造成阳亢阴竭之危险,治宜滋阴凉血。麻黄汤为表证发汗之第一方,伤寒初起,风寒在表,邪未化热,元气未衰之发表峻剂,用之得当,一剂而愈,用之不当,祸不旋踵。近世此症较为少见,但医者不可不知有此治法,故详论之,聊供参考。兹附三案,为妄用麻黄汤致误的痛苦教训。
怀抱奇述一医者,素自矜负,秋月感寒,自以麻黄汤二剂饮之,目赤唇焦,裸体不顾,遂成坏症。
又一药客,感冒风寒,用麻黄五钱服之,吐血不止而死。此二症亦进黄连解毒汤、犀角地黄汤救之,终难挽回,大可骇也。
怀抱奇又治一友人,积劳后感寒发热,医者好用古方,竟以麻黄汤进,目赤鼻衄痰中带血。继以小柴胡汤,舌干乏津。怀诊之,脉来虚数无力,乃劳倦而兼阴虚候也。误投热药,能不动血而竭其液耶?连进六味地黄汤三剂,血止,神尚未清,用生脉散加当归、枣仁、获神、远志,神虽安,舌仍不生津。乃曰:肾主五液,而肺为生化之源,滋阴益气,两不见效,何也?细思之,因悟麻黄性不内守,服之而竟无汗,徒伤其阴,口鼻虽见血,药性终未发泄,故津液不行,仍以生脉散加葛根、陈皮引之,遂得微汗,舌果津生,后以归脾汤、六味地黄丸而痊。凡事都要一分为二,有其利,必有其弊,关键问题在于掌握麻黄汤的适应症,药与症对,确能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,如果不加辨证,盲目乱投,诚如怀氏所述,麻黄汤就成为致人于死的毒剂了。麻黄汤是如此,其他方剂掌握不好也是如此。
李东垣医案:治一人。病脾胃弱,与补剂愈。继而居暖室,卧热炕,咳而吐血。余谓此久虚弱,外有寒形,邪不得舒伸,故血出于口。因思仲景治伤寒脉浮紧,当以麻黄汤发汗,而不与之,遂成衄血,却与麻黄汤立愈,与此甚同。因此处方,麻黄芍药人参汤:
麻黄(去外寒)3克、白芍(安太阴)3克、甘草(补元气)3克、
黄芪(实表益卫)3克、桂枝(和表)1.5克、当归(和血养血) 1.5克、
人参(益元气而实表)1克、麦冬(保肺清心)1克、五味子(收肺气,安五脏)1克。
水二杯半,先煎麻黄去沫,再入群药同煎一杯,去渣,乘热临卧一服愈。
寥笙注:本案亦麻黄汤之变证。患者致病因素为久病体弱,感受外寒,邪不得舒伸,故血出于口,病理机制,与前案无异,故仍仿麻黄汤意用药,虚实互参,补泻并用,创立麻黄芍药人参汤治之。方系麻黄汤与桂枝汤加减,并以生脉散与当归补血汤合进,虚人外感吐血,治无余蕴矣。东垣为金元四大家之一,平生善用补药,对脾胃病尤为擅长,世传补中益气汤,即为其所创制,学古而不泥古,一般少用成方,本案即是一个例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