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川易傳曰。下愚而能革面。何也。曰。心雖絕於善道。其畏威而寡罪。則與人同也。惟其有與人同。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。李子曰。下愚畏威而寡罪。為與人同。而知其非性之罪。則聖人之生知。賢人之克己。亦非性之功也。由是言之。性無與於賢愚。惟盡性者有能與不能耳。
屋甚渠。庭甚除。拱兩手而閒居。何樂如之。顧無所事於閒。乃伐屋而瀦之。犁庭而茨之。抇抇焉。敝筋骨而胝手足。我既無廬。人且無以途。是人也。是果何為者也。詩皇皇者華云。每懷靡及。每懷靡及。止言常恐不及耳。而毛以為雖懷中和。猶自以為無所及。鄭以為每人懷私。則於事無所及。之二先生者。豈非無所事於閒。而瀦屋茨庭者乎。鄭雖引春秋外傳以為說。吾以為外傳亦各自為說耳。
古者登車有和鑾之音。謂馬動則鑾鳴。車動則和應也。鑾或作鸞。其義皆同。鸞以其有聲。鑾以其金為之也。杜預左傳注云。鸞在鑣。和在衡。而毛氏詩傳云。在軾曰和。在鑣曰鸞。軾乃車內所憑之物。和在於軾。車動未必能鳴。衡軛之閒。與馬相比。動則有聲。此當以杜說為正。
左傳。鄭子家與晉趙宣子書曰。鋌而走險。急何能擇。杜注。鋌、急走貌。孔疏云。鋌文連走。故為疾走貌。治曰。鋌之為文。安得為疾走之貌乎。孔說以連文言之。曲矣。鋌、挺古字通用。挺、勁健也。勁捷即疾走之貌。
昧爽丕顯。後世猶怠。解者以為昧旦未明之時。已大明其德。此說恐非。盖古先明主。憂勞政治。當其昧爽之時。曰茲已大明矣。祖宗勤勞如此。而子孫猶復怠惰。今說乃云。未明之時。能大明其德。豈大明其德。又有時乎。(卷一。五段。)
修身莫大乎事親。事親莫大乎致養。致養莫大乎養志。盡天地之精微。竭水陸之多品。而或不得其所欲者。祇以養口腹耳。養之下也。怡聲順色。先意承志。雖復菽水之約。而有以得其歡心。是則養之至也。孔、孟之言詳矣。內則言事親。則歷數饘酏、酒醴、棗、栗、飴、蜜、堇荁、粉、榆、兔、薧、滫、髓、脂膏之屬。及夫羹、齊、醬、醢之目。膳羞調和之宜。脫肉、作魚、膽桃、攢柤之名。麋菹、豕軒、辟雞、宛脾之別。其事卑鄙煩猥。大類世所傳食纂。而辭費辭贅。則又若上林子虛之誇。甚非所以闡明禮經之旨也。竊意漢儒雜采周禮燕饗所用。及當時飲食所尚。簉合曲禮。王制。揎釀竹帛。以射時取資耳。
子曰。加我數年。五十以學易。可以無大過矣。史記云。孔子晚而喜易序、彖、繫象、說卦、文言。讀易韋編三絕。曰。假我數年。若是。我於易則彬彬矣。或以加、假聲得相借。或以五十作卒。皆無然之說也。大抵論語所載。則是未繫易時語。而司馬遷所記。則作十翼時言之也。言本不同。乃欲強比而同之。宜乎若是之紛紛也。二說雖不同。然而謙抑之詞則一焉耳。夫聖人生知。寧復有大過耶。寧復有不至於彬彬者耶。猶有是言者。所以為學者法也。張籍書與韓退之曰。吾子所論。排釋、老之說。不若著書。退之答曰。化當時莫若口。傳來世莫若書。又懼吾力之未至。至之而不能也。三十而立。四十而不惑。吾於聖人既過之猶懼不及。矧今未至。固有所不能耳。請待五六十然後為之。冀其少過也。退之於二家攘斥之切。曾不肯以蹔舍。而顧待五六十然後為之。其亦善學孔子者歟。
孟子曰。萬物皆備於我矣。反身而誠。樂莫大焉。又曰。所以動心忍性。增益其所不能。萬物皆備於我。則安知萬物之中。不有至惡者存乎。動心忍性。則焉知一性之內不有不善者存乎。此與性善之說殆若胡越焉者。何也。盖謂萬物皆有效善之質。一心獨為持性之主云耳。不深探孟子之旨。而徒為性善之說。是誤父之而不知其氏者。雖終身學。而吾以為未嘗學也。
左右二字。從上聲則為兩實。從去聲則為從己。此甚易辨者也。今人皆混而為一。不惟不辨其聲音之當否。至於禮數儀制。亦復倒錯。而世俗悠悠。皆不恤也。為禮之家。欲以左為上則左之。欲以右為上則右之。原其所以然。亦從來遠矣。
一飛沖天。志在沖天。鸞鳳沖霄。沖霄之舉。沖本蟲音。古今人悉用為充音。二字古必通用。不然。則前人既誤。後人不加省察。狃而承之耳。(卷二。五段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