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王仲宣好驢鳴。魏志曰:「王粲字仲宣,山陽高平人。曾祖龔、父暢,〔一〕皆為漢三公。粲至長安見蔡邕,邕奇之,倒屣迎之曰:『此王公孫,有異才,吾不及也!吾家書籍,盡當與之。』避亂荊州,依劉表,以粲貌寢通脫,不甚重之。太祖以從征吳,道中卒。」〔二〕既葬,文帝臨其喪,顧語同遊曰:「王好驢鳴,可各作一聲以送之。」赴客皆一作驢鳴。按戴叔鸞母好驢鳴,叔鸞每為驢鳴以說其母。人之所好,儻亦同之。〔三〕
【箋疏】
〔一〕「父暢」,當從三國志本傳作「祖父暢」。王粲父名謙,為何進長史。
〔二〕程炎震云:「『太祖』以下,當有脫文。」又云:「魏志粲傳:建安二十一年,從征吳。二十二年春,道病卒,時年四十一。」
〔三〕嘉錫案:叔鸞名良,事見後漢書逸民傳。此可見一代風氣,有開必先。雖一驢鳴之微,而魏、晉名士之嗜好,亦襲自後漢也。況名教禮法,大於此者乎?
2王濬沖為尚書令,著公服,乘軺車,經黃公酒壚下過,韋昭漢書注曰:「壚,酒肆也。以土為墮,四邊高似壚也。」顧謂後車客:「吾昔與嵇叔夜、阮嗣宗共酣飲於此壚,竹林之遊,亦預其末。自嵇生夭、阮公亡以來,便為時所羈紲。今日視此雖近,邈若山河。」〔一〕竹林七賢論曰:「俗傳若此。潁川庾爰之嘗以問其伯文康,文康云:『中朝所不聞,江左忽有此論,皆好事者為之也。』」
【箋疏】
〔一〕程炎震云:「王戎為尚書令,在惠帝永寧二年,去嵇、阮之亡,且四十年矣。此語殊闊於世情。晉書取此而不云為尚書令時,蓋亦知戴逵之說而不能割愛也。」嘉錫案:此事蓋出裴啟語林。輕詆篇注引續晉陽秋曰:「晉隆和中,河東裴啟撰語林,時人多好其事,文遂流行。後說太傅事不實,而有人於謝坐敘其黃公酒壚,司徒王珣為之賦。謝公加以與王不平,乃云:『君遂復作裴郎學。』自是眾咸鄙其事矣。」可與此注所引七賢論互證。臨川既載謝安語入輕詆,而仍敘黃公酒壚於此,其不能割愛,與晉書同。又案:淮南覽冥訓云:「考其功烈,上際九天,下契黃壚。」注云:「黃泉下壚土也。」文選曹子建責躬詩云:「昊天罔極,生命不圖。嘗懼顛沛,抱罪黃壚。」魏志王粲傳注引吳質別傳曰:「文帝崩,質思慕作詩曰:『何意中見棄,棄我歸黃壚。』」然則黃壚所以喻人死後歸土,猶之九京黃泉之類也。此疑王戎追念嵇、阮云亡,生死永隔,故有黃壚之歎。傳者不解其義,遂附會為黃公酒壚耳。
3孫子荊以有才,少所推服,唯雅敬王武子。武子喪時〔一〕,名士無不至者。子荊後來,臨屍慟哭,賓客莫不垂涕。哭畢,向靈床曰:「卿常好我作驢鳴,今我為卿作。」體似真聲,〔二〕賓客皆笑。孫舉頭曰:「使君輩存,令此人死!」語林曰:「王武子葬,孫子荊哭之甚悲,賓客莫不垂涕。既作驢鳴,賓客皆笑。孫曰:『諸君不死,而令武子死乎?』賓客皆怒。」
【校文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