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道是什么人境界?唤作日日是好日得么?且喜没交涉。直得徐行踏断流水声也不是,纵观写出飞禽迹也不是,草茸茸也不是,烟幂幂也不是,直饶总不恁么,正是“空生岩畔花狼藉”,也须是转过那边始得。
岂不见,须菩提岩中宴坐,诸天雨花赞叹,尊者曰:“空中雨花赞叹,复是何人?”天曰:“我是天帝释。”尊者曰:“汝何赞叹?”天曰:“我重尊者善说般若波罗蛮多。”尊者曰:“我于般若,未尝说一字,汝云何赞叹?”天曰:“尊者无说,我乃无闻,无说无闻,是真般若。”又复动地雨花。雪窦亦曾有颂云:“雨过云凝晓半开,数峰如画碧崔鬼。空生不解岩中坐,惹得天花动地来。”天帝既动地雨花,到这里,更藏去那里。雪窦又道:“我恐逃之逃不得,大方之外皆充塞。忙忙扰扰知何穷,八面清风惹衣械。”直得净裸裸赤洒洒,都无纤毫过患,也未为极则。
且毕竟如何即是,看取下文云:“弹指堪悲舜若多。”梵语舜若多,此云虚空神,以虚空为体,无身觉触,得佛光照方现得身。尔若得似舜若多神时,雪窦正好弹指悲叹。又云:“莫动着。”动着时如何?白日青天,开眼瞌睡。
⊙碧岩录第七则
垂示云:声前一句,千圣不得传,未曾亲觐,如隔大千。设使向声前辨得,截断天下人舌头,亦未是性燥汉。所以道:天不能盖,地不能载,虚空不能容,日月不能照,无佛处独称尊,始较些子,其或未然,于一毫头上透得,放大光明,七纵八横,于法自在自由,信手拈来无有不是,且道得个什么如此奇特,复云:大众会么,从前汗马无人识,只要重论盖代功。即今事且致,雪窦公案又作么生,看取下文。
举僧问法眼:“慧超咨和尚,如何是佛?”法眼云:“汝是慧超。”
法眼禅师,有啐啄同时的机,具啐啄同时底用,方能如此答话。所谓超声越色,得大自在,纵夺临时,杀活在我,不妨奇特。然而此个公案,诸方商量者多,作情解会者不少。不知古人,凡垂示一言半句,如击石火似闪电光,直下拨开一条正路,后人只管去言句卜作解会道:“慧超便是佛”,所以法眼恁么答。有者道:“大似骑牛觅牛。”有者道:“问处便是。”有什么交涉,若恁么会去,不惟辜负自己,亦乃深屈古人。
若要见他全机,除非是一棒打不回头底汉,牙如剑树,口似血盆,向言外知归,方有少分相应。若一一作情解,尽大地是灭胡种族的汉。只如超禅客于此悟去,也是他寻常管带参究,所以一言之下,如桶底脱相似。
只如则监院在法眼会中,也不曾参请入室。一日法眼问云:“则监院何不来入室?”则云:“和尚岂不知,某甲于青林处,有个入头。”法眼云:“汝试为我举看。”则云:“某甲问如何是佛?”林云:“丙丁童子来求火。”法眼云:“好语,恐尔错会,可更说看。”则云:“丙丁属火,以火求火,如某甲是佛,更去觅佛。”法眼云:“监院果然错会了也。”则不愤,便起单渡江去。法眼云:“此人若回可救,若不回救不得也。”则到中路自忖云:“他是五百人善知识,岂可赚我那?”遂回再参。法眼云:“尔但问我,我为尔答。”则便问:“如何是佛?”法眼云:“丙丁童子来求火。”则于言下大悟。
如今有者只管瞠眼作解会,所谓彼既无疮,勿伤之也。这般公案,久参者,一举便知落处。法眼下谓之箭锋相拄,更不用五位君臣、四料简,直论箭锋相拄,是他家风如此,一句下便见,当阳便透,若向句下寻思,卒摸索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