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注:引之盈贯,持满之至。肘措杯水,平直之至。前矢适发而复杳,方矢复寓而在弦,复杳则矢往而杳还,方矢则与前矢并言,其前後相续而不绝。象人,谓其用知不分。此射之射也,不射之射,则所谓纯气之守,非知巧果敢之列,故登山临渊而不动其心,发无不中。推是以往,则挥斥八极,神气不变,固其宜也。
疑独注:御冠之射用知之审者,故能适矢复杳,方矢复寓;此射之中,非道之中也。及观伯昏无人之登山临渊,背行适巡,御冠汗流至踵,则犹是圣知之粗可见矣。若夫挥斥八极,神气不变,则非圣人莫能,故曰尔於中也,殆矣夫射之射,谓不出於力分之外;不射之射,力分又不足以言之。
碧虚注:考之射法,左手如拒石,右手如附枝,故可措杯水其肘上。弦发矢往,复杳前箭,所谓擘栝而入也。箭方去未至的,复寄杯水於肘上,言其敏捷之妙。象人,不动也。是射之射,谓犹存射法。若登山临渊而能射,非唯忘法,兼亦忘形,故能挥斥八极,神气不变也。
庸斋云:发之矢方去,而矢又在弦上。杳於弦上者才去,方来之矢已寓於弦。言一箭接一箭,如此之神速,是射之射也。若登山临渊,背行远巡,而伯昏无人能之者,不射之射也,所谓纯气之守,挥斥八极而不变者也。此章明精艺而神耗者易穷,以道而通艺者不栗。当发矢杳寓而如象人,可谓尽射之艺矣。及登山临渊,则悚汗而不能立,况欲射乎?此伯昏所以示不射之射,特寓道於艺,非以是为极政也。然亦挥斥八极之渐欤!习养神之道者,请观诸此。或疑御寇着书而自贬若是,何邪?益抑己所以尊师,尊师所以尊道也。与弯射羿之弓者不俟矣。无隐范先生讲宗吕注,兼证郭氏小失,云方矢犹方舟之义。并也,谓并执之矢已寓於弦,非寓杯水於肘上也,其论为当。
肩吾问於孙叔敖日:子三为令尹而不荣华,三去之而无忧色。吾始也疑子,今视子之鼻问栩栩然,子之用心独奈何?孙叔敖日:吾何以过人哉!吾以其来不可却,其去不可止,吾以为得失之非我也,而无忧色而已矣。我何以过人哉!且不知其在彼乎,其在我乎?其在彼邪?亡乎我;在我邪?亡乎彼。方将踌躇,方将四顾,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!仲尼闻之曰:古之真人,知者不得说,美人不得槛,盗人不得劫,伏戏、黄帝不得友。死生亦大矣,而无变乎己,况爵禄乎!若然者,其神经乎大山而无介,入乎渊泉而不濡,处卑细而不惫,充满天地,既以与人,己愈有。
郭注:旷然无系,玄同彼我,则在彼非独亡,在我非独存。踌躇四顾,谓无可无不可。伏戏、黄帝者,功号耳,非所以功也,故其名不足以友其人也。夫割肌肤以为天下者,彼我俱失也。使人人自得而已,使人自得者,与人而不损於已。其神明充满天地,故所在皆可;所在皆可,故不损己为物,而放於自得之地也。
吕注:鼻间栩栩然,则其息以踵而深深之意。以其得失之非我,知命而安之也。不知其在彼在我,以道而忘之也。踌躇四顾,则自省之不给,何暇至乎人贵人贱哉!古之真人,所以不得说,不得滥,不得划,不得友者,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故也。若然者,其神可以经山入渊,充满天地。与人愈有,言道之无穷也。
疑独注:此即《论语》所载令尹子文之事,又托肩吾以明之。栩栩然,气微动貌。轩冕之来不可却,则顺受之;其去不可止,则任之而已。得失非在我,又何忧喜乎?忘乎彼我,归於大同,得丧所以自泯。天且不能贵贱之,况於人乎?真人与化为友,故知者不可得而说,美人不可得而溢,盗人不可得而钊,羲、黄不可得而友;唯其如此,故经山不介,入渊不濡,居困而不失其亨,充满天地,与人而愈有也。
碧虚注:鼻问栩栩然,色泽欣畅貌。吾无以过人,不矜故无忧耳。且有生是妄,逆旅诚虚,轩冕去来何异蚊聂之过目也。故踌躇弗进,存神道德之乡;顾陌四方,御气宝冥之域。彼之贵贱何暇及哉!古之真人,朴素故难说,质真故莫渝,寡欲故远盗,无求故不屈。是知心地碍者,生死不能变;形无累者,爵禄弗能萦。若然者,其神无方,故贯至坚而无画;其气无体,故没至柔而不濡。潜蕴於无内,充盈於无外,推功与物,物足而己有余也。
庸斋云:鼻问栩栩然,息在内而有自养之意。令尹之贵若在於令尹,则与我无预;我之可贵若在於我,则与令尹无预;故曰其在彼邪亡乎我,其在我邪亡乎彼。踌躇四顾,谓高视遐想於天地之闲,安知人之所谓贵者贱者。知者不得说,非言可穷。美人不得滥,非色可淫。盗人不得钊,非威可屈。羲黄不得友,遁世而轻天下也。介,问。卑细,贫贱也。道在己而充塞天地,推以化人,用之无尽也。中心闲豫,故鼻问栩栩然,息深而动微。知爵禄之来不可却,去不可止,以为得失之非我而无忧色,此其所以过人者也。不知其在造物乎?其在我乎?以为在我则无造物,以为造物则无我,彼我兼忘,夫何忧哉!踌躇四顾,言其自得,何暇至於人贵人贱,则所乐也内,其视三仕三已若游尘之过前。此言安命者忘贵贱,轻利者忘爵禄也。故仲尼以比古之真人。真人者,死生无变於己,以其浩然之气充塞天地,故推以利人,其用无极。南华寓言於肩吾、叔敖,所以为可仕可止之镒,而於内乐无益损焉。斯可与之论道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