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肇域志序
此书自崇祯己卯起,先取一统志,后取各省府州县志,后取二十一史参互书之。凡阅志书一千余部,本行不尽,则注之旁;旁又不尽,则别为一集曰备录。年来餬口四方,未遑删订,以成一家之书。叹精力之已衰,惧韦编之莫就,庶后之人有同志者为续而传之,俾区区二十余年之苦心不终泯没尔。
○下学指南序
今之言学者必求诸语录,语录之书始于二程,前此未有也。今之语录几于充栋矣。而淫于禅学者实多,然其说盖出于程门。故取慈溪黄氏日钞所摘谢氏、张氏、陆氏之言,以别其源流,而衷诸朱子之说。夫学程子而涉于禅者,上蔡也,横浦则以禅而入于儒,象山则自立一说,以排千五百年之学者,而其所谓「收拾精神,扫去阶级」,亦无非禅之宗旨矣。后之说者递相演述,大抵不出乎此,而其术愈深,其言愈巧,无复象山崖异之迹,而示人以易信。苟读此编,则知其说固源于宋之三家也。呜呼!在宋之时,一阴之姤也,其在于今,五阴之剥也。有能繇朱子之言,以达夫圣人下学之旨,则此一编者,其硕果之犹存也。孟子曰:「能言距杨墨者,圣人之徒也。」得不有望于后之人也夫!
○吴才老韵补正序
余为唐韵正,已成书矣。念考古之功,实始于宋吴才老,而其所著韵补,仅散见于后人之所引而未得其全。顷过东莱任君唐臣,有此书,因从假读之月余。其中合者半,否者半,一一取而注之,名曰韵补正,以附古音表之后。如才老可谓信而好古者矣。后之人如陈季立、方子谦之书,不过袭其所引用,别为次第而已。今世甚行子谦之书,而不知其出于才老,可叹也。然才老多学而识矣,未能一以贯之,故一字而数叶,若是之纷纷也。夫以余之言剪陋,而独学无朋,使得如才老者与之讲习,以明六经之音,复三代之旧,亦岂其难,而求之天下,卒未见其人,而余亦已老矣,又焉得不于才老之书而重为之三叹也夫!
○书故总督兵部尚书孙公清屯疏后
国家当危乱之日,未尝无能任事之人,而尝患于不用;用矣,患不专;用之专且效矣,患于轻徙其官,使之有才不得遂其用,以至于败,而国随之。若总督兵部尚书孙公之事,可悲矣!方崇祯朝,流贼为秦患且五六年,天子一旦用公巡抚陕西,于是兵且日增而饷绌。公以为国家之所以足军食者,屯田也。承平既久,而额设之田乃为权豪有力者所据,以至隐占侵没,弊孔百出而军食亏;军食亏,而国家且不得一军之用,是国家之患不在贼,而在隐占侵没之人也。于是下令清屯,健丁一授田百亩,免其租,课其余地,分为三等,征粮济饷。先行之于西安三卫,而军果大哗,斩李进成等七人而后定。持之不变,期月之间,所清厘而归之天子者,计兵得九千余,饷银一十四万。天子为降诏褎赏进秩,而关中之贼或斩、或擒、或抚。三年,关中几无贼矣,而东边告急。天子用武陵杨公之言,召公入援。遂用之督师蓟州,又移之保定,而公请陛见,不许,因以病辞,且得罪,下狱。及贼陷襄雒,复出公总督军务,公至关中而事已不可为矣。使当日用他将统勤王之师,而自陕以西悉委之公,十年而奏其效,则他边方虽溃败,而公必能为国家保有关中,以待天子;且使贼不得关中,必不敢长驱而向阙也。一诏移公,而国之存亡乃判于此。予读公清屯疏及文移而深有感焉。公之子世瑞世宁,请为公立传,而功状缺佚,不得其详。故特举其大者书之于此,以见公以一身而系天下之重。然则天下未尝无人,而患于不用;又患于用之而徙。用徙之间无几何时,而大事已去,此忠臣义士所以追论而流涕者。呜呼!先帝末年之事,可胜叹哉!
○广师
苕文汪子刻集,有与人论师道书,谓:「当世未尝无可师之人,其经学修明者,吾得二人焉,曰:顾子宁人,李子天生。其内行淳备者,吾得二人焉。曰:魏子环极,梁子曰缉。」炎武自揣鄙劣,不足以当过情之誉,而同学之士,有苕文所未知者,不可以遗也,辄就所见评之。夫学究天人,确乎不拔,吾不如王寅旭;读书为己,探赜洞微,吾不如杨雪臣;独精三礼,卓然经师,吾不如张稷若;萧然物外,自得天机,吾不如傅青主;坚苦力学,无师而成,吾不如李中孚;险阻备尝,与时屈伸,吾不如路安卿;博闻强记,群书之府,吾不如吴任臣;文章尔雅,宅心和厚,吾不如朱锡峙鬯;好学不倦,笃于朋友,吾不如王山史精心六书,信而好古,吾不如张力臣。至于达而在位,其可称述者,亦多有之,然非布衣之所得议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