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子生而射四方,所以有四方之志。故怀其道不可以退已,非其人又不可以动心。今蜕也伏念仁人在位,野无君子,不敢隐忍自置。削简授仆,夫堂上犹远,况千里之悠悠哉!亦将天未甚弃,果遇阁下,响不私岸谷,与高下为应,不戮其使,得复庐下,而又重币厚辞,素未尝遇知者。尝为齐桓公之明,活俘而相;晏平仲之贤,赎隶而友。夫俘未至而鲍子先言之,桓虽智不逮,安得勿相;隶未言而晏子已见其色,虽智不逮,安得勿友;岂如左右无先言之人,阁下未见蜕之色,而与之叹息乎?与之教道乎?然后心因ト下而动,己为阁下而知,不复遗恨,幸甚幸甚!虽然,敢不再拜以谢知己,而自道其所得罪。
蜕早不量己,尝欲与其道,以死生乐之。自以得其位,即欲立殊节於君友;不得其位,即欲垂长幅於后世。然而以为身屈则道不胜,语卑则道不明。以其喧哗,不敢安己。矜道也,不敢矜於口也。伏惟阁下以忘道而图己,孰若道胜而已劳乎?从俗而饱其亲,孰若道在有君子而后显其亲乎?阁下不以行已失态,天命拙塞,乃复书问曰:「恃才傲物欤?论议险直欤?」侪伍挤毁欤,夫承贵仕之后,身尊而食足,然踞辱卒吏,犹有陷人於急。况蜕近世无九品之官,可以藉声势,而又当时无绵络之旧,无一箪之食。设有乘人之气,而穷贱夺其气矣,何能为也?使蜕一旦为病狂妄人而行之,俄而自成怪笑,不止人之怪笑也。然则希权门以媚嬖媵,随众口以赞曲私,瞻视行坐,倾身预起,则信乎对南面如濠壁之相峙也。如此岂曰恃才傲物乎?险直之在己,不得其人而尽言之,则有杀身磔尸之祸,得其人而尽言之,则有忠义谅正之名。使蜕前不得其人而言之,则身死已久,得其人而言之,则安得困而至此。故岂曾论议险直乎?
蜕伏以冠衣不完洁,趋拜未识威仪,又伏念春秋时四人受县而后见魏子,则古之人之见也,其不在受恩之后乎?谨重遣前使,以谢殊遇,以结后计。蜕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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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友人拜右拾遗书(自外府协律召序)
今日街东见诏书以执事拜右拾遗。朝廷之意将有在,择能言者而使之言哉!虽执事材气壮健,它日无不乘之,若骤以地迁邪,未尝有也。故蜕谓朝廷之意将有在也。鲁欲用乐正子为政,孟子闻之,喜而不寐。仆不止为执事,且为天下不寐也。丞相致主上复贞观之业自此。敢伺察者,必得伺察;敏口舌者,必得口舌。旧所嫌忌出弃者,稍稍引用。蜕幸未老一二年得见朝廷治平,著歌谣为训诂也。然人世几何,时不可遭。伏惟执事饮食起居,无忘丞相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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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礼部裴侍郎书
临其事,不能苟有待,而先自请者,阁下以为难乎?赞功论美近乎谄,饣希词言已近乎私,低陋摧伏近乎鼠窃,广博张引近乎不敬。钩深简尚则畏不能动乎人,偕俪相比又畏取笑乎后。情志激切谓之躁,词语连绵谓之黩。夫临其事而自言者,其难如此也。然不有听者之明,言者无病,则固当背惶??,俟乎知者而自知也,用者而自用也。安得持一言们已难之时者哉!然或不得已而言之者,亦将自言而已矣,又岂敢因其时而遽言大体哉。蜕少时,不知小人通生有自可之事。树之为栀茜,种之为谷粟。贾於市,钓於江。亦以老也。无何,罗络旧简,附会时律,怀笔启於缙绅家,十二三年矣。谓?而习之,?而成基,壮而历级乘时,无难梗寒苦之疲。今者欲三十岁矣,所望不过抱关输力,求粟养亲而已。何者?家在九曲之南,去长安近四千里。膝下无怡怡之助,四海无强大之亲。日行六十里,用半岁为往来程,岁须三月侍亲左右,又留二月为乞假衣食於道路。是一岁之中,独留一月在长安。王侯听尊,媒妁声深。况有疾病寒暑风雨之不可期者杂处一岁之中哉。是风雨生白发,田园变荒芜。求抱关养亲,亦不可期也。及今年冬,见乙酉诏书,用阁下以古道正时文,以平律校郡士,怀才负艺者踊跃至公。蜕也不度入春明门,请与八百之列,负阶待试。呜呼!蜕也材不良,命甚奇。时来而功不成,事修而名不副,将三十年矣。今而后ト下进之,蜕亦得以至公进,;阁下退之,蜕亦得以至公退。进退者由ト下也,未可知也。干渎尊严,敢忘﹃辱,情或须露,岂曰图私。不然,则蜕也岂敢?蜕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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