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庶人親屬初居中都廣安宮。正統時,有司奏人眾不能容,應稍展大其居或徙他地。上命悉放出,聽雜居民間。遂皆出,壯強者不能名六畜。時命既下,或言仍宜稍拘制之,上曰:「本吾一家。」又舉宋藝祖言:「有天命者,任自為之。」羣臣不敢復言,惟仰聖度之如天也。
永樂初,都御史陳瑛言:「建文時效死之臣,如禮部侍郎黃觀、太常寺少卿廖昇、修撰王叔英、衡府紀善周是修、浙江按察使王良、沛縣知縣顏伯瑋,宜加追僇。」上曰:「朕初舉義兵,誅奸臣不過齊、黃數輩耳。其後二十九人如張紞、王鈍、鄭賜、黃福、尹昌隆等,皆宥而用之。今所陳猶有非此類者,勿問。」初,靖難兵入城,昇、是修自經死。觀守安慶,投江死。叔英守廣德,亦自經死。良在官,舉家自焚。伯瑋在縣,兵至城,不肯下,與其子皆死。瑛後閱方孝孺等獄辭,乃收觀、叔英妻女,將給配之。觀妻出通濟門,擠其二女於河,即自溺。叔英二女皆及笄,逮赴錦衣獄,皆赴井而死。
高帝令宋學士濂作靈芝甘露頌,賜酒,大醉。歸為孝孺言之,須臾酣寢。方候夜深殊未醒,方料先生不寤,明當誤事,即為製文書完。比曉,宋起趨朝,愕然謂方曰:「我今日死矣。」方問何故?宋曰:「昨上命作頌,醉甚,誤不為,今何及矣!上怒,必賜死。」方曰:「正恐先生覺遲,已具一草,或裁定以進,可乎?」即以文呈,宋閱之曰:「何改為?」亟懷之入朝。上迎謂濂:「頌安在?」宋出進之。上讀之曰:「此非學士筆也。」宋又愕然。上曰:「此當勝先生。」宋叩首謝:「臣實以賜酒過醉,不能成章,門生方某代為之。」上曰:「此生良勝汝。」立召見,即試以一論五策,方立成。上覽訖,復顧宋曰:「渠實過汝。」即命面賜緋袍、腰帶,猶平巾,令往禮部宴,命宗伯陪之。復遣覘焉,方據上席巍然。上曰:「斯人何傲?」因不留,俾為蜀王府教授。語懿文曰:「有一佳士賚汝,今寄在蜀。其人剛傲,吾抑之,汝用之,當得其大氣力。」
文皇既即位,問廣孝誰可草詔?廣孝以方對,遂召之。數往返,方竟不行,乃強持之入,方披斬衰行哭。既至,令視草,大號,詈不從,強使搦管,擲去,語益厲,曰:「不過夷我九族耳!」上怒云:「吾夷汝十族。」左右問何一族?上曰:「朋友亦族也。」於是盡其九族之命而大搜天下為方友者殺之。
鐵鉉,字鼎石,為山東布政。靖難兵攻城,鉉固守不下。帝即位,致之來,不屈,終不面天顏,遂劓刖剺面,支解軀體,至死詈不絕。
卓敬,字惟恭,瑞安人。洪武中起進士,除給事中,後遷戶部侍郎,嘗密疏言北平事。及太宗皇帝南下,執敬,責以不迎乘輿之罪,敬厲聲以對,詞甚不謹。上怒,欲殺之,而憐其才,繫之獄。或以管仲、魏徵之事諷之,敬折斥之,竟被斬夷三族。上曰:「國家養士三十年,惟得卓敬。」劉忠愍公所撰傳云耳。
周縉,字伯紳,武昌人,以太學生授永清典史,攝令事。文皇兵起,郡縣望風迎降,永清地密近燕府,縉極力為拒守。縣民寡弱,相率逃散。縉度不可為,懷印南奔,將他圖焉。道聞母喪,歸葬。即出,糾義旅勤王,戰艦戎器數日略具,則聞南師熸而天命去矣,遂去匿編氓間。已而,事露,有司即其家械赴京師。縉分必死,慷慨就行, (「慷慨就行」,原無「就」字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補。) 至則下獄。 (「至則下獄」,「則」原作「刖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改。) 久之,從輕典,謫戍興州。居數年,以子代還,年八十,考終於家。吳文定公撰傳云爾。
曾鳳韶,廬陵人,建文中御史。詔遣使請罷靖難兵,眾憚行,鳳韶請往,至不納。文廟即位,以侍郎召,不赴,自殺,年二十九。
陳繼之,莆田人,庚辰進士,戶科給事中,屢論時事。洪武三十五年六月,與太常卿分宜黃子澄、兵部尚書溧水齊泰、戶部侍郎定遠郭任、翰林侍講寧海方孝孺、戶部主事平涼匡敬、兵科給事中西安韓永列名奸臣榜,皆死,夷族。 (時死者方黨、練黨最多。 (「時死者方黨練黨最多」,「練」原作「陳」,據清元和祝氏本改。) 練安,字子寧,二人事此不具錄。)
鄒謹、魏勉皆永豐人,建文世同為御史。朝士有約北兵開門以納,謹率同列廷毆之,又請加誅。明日,建文亡,二人自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