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菽園雜記,十一卷,明太倉陸容撰。容(一四三六──一四九四),字文量,號式齋。成化二年進士。陸容少有文名,學識淵博。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參政,另著有式齋集三十八卷。傳見明史文苑傳。此書通行者為十五卷本,如明嘉靖間毛仲良刻本,清雍正四年鈔本,墨海金壺叢書本,守山閣叢書本。惟本叢書將原書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為蓬軒類記。參見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頁第一個注釋,此本詳實,多有通行本所未收錄者。)
菽園雜記七
予為庠生時,嘗以家難赴愬前巡撫崔莊敏公。公以「瞽叟殺人,舜竊負而逃,遵海濱而處。當是時也,愛親之心勝,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」一節為題,命作講義。公初讀破題喜,及讀至結尾,有云:「使葉公而知此,其肯以證父攘羊之為直;使漢高而知此,其肯貪天下而分羹於敵國哉!」乃益喜,稱賞之。予時亦以為偶有新得也。近得楊廉夫鐵崖樂府有桮羹辭,鄭子美師山文集有索羹論,乃知此義古人先得之矣。師山論識見高,議論當如云:「項羽置太公於俎上,告高祖而殺之。高祖於此所宜卑辭請降,迎歸其父。然後以項羽既弒其君,又欲殺人之父以挾其子,興師問罪,與之決勝負於一戰,定成敗於萬全,未晚也。豈可大言無當,索父之羹,以吾親之重,為天下之一擲哉!向非項羽有婦人之仁,高祖有項伯之援, (「高祖有項伯之援」,句前原衍一「使」字,「有」字原作「無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、清雍正四年鈔本刪、改。) 則太公烹於俎上矣。項羽既殺太公,分羹高祖,然後布告天下,謂高祖不顧其父,挾人殺之而食其羹,興師問罪,則高祖負殺父之名,此身且將無所容於天地之間,又安能與之争天下哉!項羽計不出此,反惑於為天下者不顧其家之言,使太公幸而獲免,高祖因之成事,天下遂以高祖為得計,索羹為名言。 (「索羹為名言」,「言」字原缺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。) 紊綱常之義,失輕重之權矣。」末乃引孟子答桃應之問結之,此前人所未道也。
甲午紀功宣府,常咨問本處鎮巡文武大臣功業德惠在人耳目者,武強侯楊公洪,都督譚公廣,侍郎劉公璉,都御史李公秉,葉公盛。
本朝中官,自正統年間以來,專權擅政者,固常有之。而傷害忠良,勢傾中外者,莫如太監王振。然宣德年間,朝廷起取花木鳥獸及諸珍異之好,內官接跡道途,騷擾甚矣。自振秉內政,未常輕差一人出外,十四年間,軍民得以休息。是雖聖君賢相治效所在,而內官之權,振實挽之,不使波濫四及,天下陰受其惠多矣,此亦不可掩也。
楊文定公溥在內閣時,其子來自石首,備言所過州縣官迎送餽遺之勤。南京吏部侍郎范公理,時知江陵縣,頗不為禮,公聞而異之。後廉知其賢,即薦知德安府,其為縣饞八月而已。商文毅公輅自內閣罷官歸,工侍杜公謙時為主事,治水呂梁,遇之獨厚。商後被召復職,每汲引之。白恭敏公圭任浙江布政使,過徐州洪,家人與水手相歐。主事袁規收其儀仗,懇請而求解。未幾,召為工侍,袁不自安,而公未嘗形於辭色。少保于公謙為兵部時,葉文莊公在兵科,屢劾之。後喪偶,請于為誌墓,慨然成之。李文達公之於文莊,聞人譖其議己, (「聞人譖其議己」,「譖」字原作「讚」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則深銜之,且抑之。至其没,文莊始得入為禮侍。其不同如此。
江南巡撫大臣,惟周文襄公忱最有名。蓋公才識固優於人,其勤謹專心於公事,亦非人所能及者。聞公有一冊曆,自記日行事,纖悉不遺。每日陰晴風雨,亦必詳記,如云某日午前晴,午後陰。某日東風,某日西風,某日晝夜雨。人初不知其故。一日,某縣民告糧船江行失風,公詰其失船為某日?午前午後?東風西風?其人不能知而妄對。公一一語其實,其人驚而服,詐遂不得行。於是知公之風雨必記,蓋亦公事,非漫書也。
還元水者,臘月以空瓶,不拘大小,細布緘其口,引之以索,浸糞廁中。日久糞汁滲入,瓶滿自沉,取埋土中。二三年,化為清水,略無臭氣。凡毒瘡初發時,取一盞飲之,其毒自散。此法聞之沈玄谷先生,嘗驗之有效。
凡咽喉初覺擁塞,一時無藥,以紙絞探鼻中,或嗅皂角末,歕嚏數次,可散熱毒,仍以李樹近根皮磨水塗喉外,良愈。
輟耕錄言:「嬸、妗字非古,吳音世母合而為嬸,舅母合而為妗耳。」此說最是。今吳中鄉婦呼阿母,聲急則合而為黯。輕躁之子呼先生二字,合而為襄, (「合而為襄」,「襄」字原作「寰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但未有此字耳。又如前人謂語助爾,即而已字反切,楚辭些,即娑訶字反切。今以類推之,蜀人以筆為不律,吳人以孔為窟隴,疑即二字之反切耳。又如古人以瓠為壺, (「又如古人以瓠為壺」,「古」字原作「吉」,「瓠」字原作「■〈麥瓜〉」,均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詩「八片斷壺」是已。今人以為葫蘆,疑亦然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