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卒如婴儿,故可与之赴深溪;视卒如爱子,故可与之俱死。爱而不能令,厚而不能使,乱而不能治,譬如骄子不可用也。
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,率然者常山之蛇也,击其首则尾至,击其尾则首至,击其中则首尾俱至。投之亡地然后存,陷之死地然后生。始如处女,敌人开户;后如脱兔,敌不及拒。
非利不动,非得不用,非危不战。主不可以怒而兴师,将不可以愠而致战,合于利而动,不合于利而止,怒可以复喜,愠可以复悦,亡国不可以复存,死者不可以复生,故明君慎之、良将警之,此安国全军之道也。
凡兴师十万,出征千里,百姓之费、公家之奉,日费千金,内外骚动,怠于道路,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,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,而爱爵禄百金,不知敌之情者,不仁之至也。
臣按:武经之书以《孙子》为首,盖以行兵之法,惟《孙子》为最精,诸家皆莫及也。考西汉《艺文志》乃谓《孙武子兵法》八十一篇,杜牧亦谓武书数十万言,魏武削其繁剩,笔其精粹,以成此书,然考之《史记》,司马氏两称孙子十三篇,且其文辞完全,而贯穿非笔削者也,其为孙武全书无疑。杜牧注:“其书大略谓其用仁义使机权。”呜呼,机权与仁义岂相为用哉?夫自先王法制废坏之后,世之趋时好者争着为书,如《司马法》《三略》《六韬》之类,犹知笃礼信、尚训齐,虽不纯于理道,然犹不尽悖之也,武书一切以变诈奇诡为说,世争趋之,说者乃有“盘之走丸,丸不出盘”之喻,若然,则用兵者必主于变诈奇诡而所为桓文之节制、汤武之仁义皆非耶?虽然,君子不以人废言,择其善者而从之,阳货至不仁而孟子取其“为富不仁”之语,此学孔孟者择善之法也,臣故就其中择其可以为师律之助者缀之于篇。
《吴子》曰: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,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,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,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。战胜易,守胜难。
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,敌人远来新至,行列未定,可击;既食未设备,可击;奔走,可击;勤劳,可击;未得地利,可击;失时不从,可击;涉长道后行未息,可击;涉水半渡,可击;险道狭路,可击;旌旗乱动,可击;陈数移动,可击;将离士卒,可击;心怖,可击。
臣按:吴起所谓可击者,虽主于击敌,然凡御敌者亦须因之以自反,恐我亦有可击之形,敌人因此而击我而豫为之备也。
法令不明,赏罚不信,金之不止,鼓之不进,虽有百万,何益于用?
居则有礼,动则有威,进不可当,退不可进,前却有节,左右应麾,虽绝成陈,虽散成行,与之安与之危,其众可合而不可离,可用而不可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