橫渠理窟
治天下不由井地,終無由得平。周道止是均平。
《天官》之職,須襟懷洪大方看得。蓋其規模至大,若不得此心,欲事事上致曲窮究,湊合此心,如是之大,必不能得也。
井田至易行,但朝廷出一令,可以不笞一人而定。蓋人無敢據土者。又須使民悅從,其多有田者,使不失其為富。借如大臣有據土千頃者,不過封與五十里之國,則已過其所有。其他隨土多少與一官,使有租稅人不失故物。治天下之術,必自此始。今以天下之土畫分布,人受一方,養民之本也。後世不制其產,止使其力,又反以天子之貴專利,公自公,民自民,不相為計。「百姓足,君孰與不足﹖百姓不足,君孰與足﹖」其術自城起,首立四隅。一方正矣,又增一表,又治一方。如是,百里之地不日可定,何必毀民廬舍墳墓,但見表足矣。方既正,表自無用,待軍賦與治溝洫者之田各有處所不可易,旁加損井地是也。百里之國,為方十里者百。十里為成,成出革車一乘,是百乘也。然開方計之,百里之國,南北、東西各三萬步。一夫之田為方步者萬。今聚南北一步之博而會東西三萬步之長,則為方步者三萬也,是三夫之田也。三三如九,則百里之地得九萬夫也。革車一乘,甲士三人,步卒七十二人。以千乘計之,凡用七萬五千人。今有九萬夫,故百里之國亦可言千乘也。以地計之,足容車千乘。然取之不如是之盡,其取之亦什一之法也。其間有山陵林麓,不在數。
井田亦無他術,但先以天下之地布畫定,使人受一方,則自是均。前日大有田產之家,雖以其田授民,然不得如分種、如租種矣,所得雖差少,然使之為田官以掌其民。使人既喻此意,人亦自從。雖少不願,然悅者眾而不悅者寡矣,又安能每每恤人情如此!其始雖分公田與之,及一二十年,猶須別立法。始則因命為田官,自後則是擇賢。欲求古法,亦先須熟觀文字,使上下之意通貫,大其胸懷以觀之。井田卒歸于封建,乃定。封建必有大功德者,然後可以封建。當未封建前,天下井邑當如何為治﹖必立田大夫治之。今既未可議封建,只使守令終身,亦可為也。所以必要封建者,天下之事,分得簡則治之精,不簡則不精,故聖人必以天下分之于人,則事無不治者。聖人立法,必計後世子孫。使周公當軸,雖攬天下之政,治之必精,後世安得如此!且為天下者,奚為紛紛必親天下之事﹖今便封建不肖者,復逐之,有何害﹖豈有以天下之勢,不能正一百里之國,使諸侯得以交結以亂天下﹖自非朝廷大不能治,安得如此﹖而後世乃謂秦不封建為得策,此不知聖人之意也。
《周禮》盟詛之屬,必非周公之意。(以上《周禮》。)
管攝天下人心,收宗族,厚風俗,使人不忘本,須是明譜系世族與立宗子法。宗法不立,則人不知統系來處。古人亦鮮有不知來處者。宗子法廢,後世尚譜牒,猶有遺風。譜牒又廢,人家不知來處,無百年之家,骨肉無統,雖至親,恩亦薄。
宗子之法廢,則朝廷無世臣。今日大臣之家,且可方宗子法。朝廷有制,曾任兩府,則宅舍不許分。(以上《宗法》。)
今之人自少見其父祖從仕,或見其鄉閭仕者,其心正欲得利祿縱欲,于義理更不留意。有天生性美,則或能孝友廉節者。不美者,縱惡而已,性元不曾識磨礪。(《禮樂》。)
變化氣質,孟子曰:「居移氣,養移體」,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!居仁由義,自然心和而體正。更要約時,但拂去舊日所為,使動作皆中禮,則氣質自然全好。《禮》曰:「心廣體胖。」心既弘大,則自然舒泰而樂也。若心但能弘大,不謹敬,則不立。若但能謹敬,而心不弘大,則入于隘。須寬而敬。大抵有諸中者,必形諸外,故君子心和則氣和,心正則氣正。其始也,固亦須矜持。古之為冠者,以重其首;為履,以重其足。至于盤盂几杖為銘,皆所以慎戒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