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者有息時,一如木偶人,牽搐則動,舍之則息,一日而萬生萬死。學者有息時,亦與死無異,是心死也。身雖生,身亦物也,天下之物多矣。學者本以道為生,道息則死也,終是偽物,當以木偶人為譬以自戒。知息為大不善,因設惡譬如此,只欲不息。
欲事立,須是心立。立心不欽則怠墮,事無由立。
不知疑者,只是不便實作。既實作,則須有疑。必有不行處,是疑也。譬之通身會得一邊,或理會一節未全,則須有疑,是問學處也。無,則只是未嘗思慮來也。
人之氣質美惡與貴賤夭壽之理,皆是所受定分。如氣質惡者,學即能移。今人所以多為氣所使而不得為賢者,蓋為不知學。古之人在鄉閭之中,其師長朋友日相教訓,則自然賢者多。但學至于成性,則氣無由勝。孟子謂「氣壹則動志」,「動」猶言「移易」。若志壹,亦能動氣。必學至于如天,則能成性。
多聞見,適足以長小人之氣。君子莊敬日強,始則須拳拳服膺,出于牽勉。至于中禮,卻從容。如此,方是為己之學。《鄉黨》說孔子之形色之謹,亦是敬。此皆變化氣質之道也。
求心之始,如有所得,久思則茫然復失,何也﹖夫求心不得其要,鑽研太甚,則惑。心之要,只是欲平曠。熟後無心如天,簡易不已。今有心以求其虛,則是已起一心,無由得虛。切不得令心煩!求之太切,則反昏惑,孟子所謂「助長」也。孟子亦只言存養而已,此非可以聰明思慮,力所能致也。然而得博學于文以求義理,則亦動其心乎﹖夫思慮不違是心而已。「尺蠖之屈,以求伸也。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。精義入神,以致用也。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。」此交相養之道。夫屈者,所以求伸也;勤學,所以修身也;博文,所以崇德也。唯博文則可以力致。人平居又不可以全無思慮,須是考前言往行,觀昔人制節,如此以行其事而已,故動焉而無不中理。(以上《氣質》。)
(梓材謹案:洲原本所錄《氣質》八條,其一條移附天祺先生傳後。)
嘗謂文字若史書歷過,見得無可取,則可放下。如此,則一日之力,可以了六七卷書。又學史不為為人。對人恥有所不知,意只在相勝。醫書雖聖人存此,亦不須大段學,不會亦不甚害事,會得,不過惠及骨肉間,延得頃刻之生,決無長生之理。若窮理盡性,則自會得。如文集、文選之類,看得數篇,無所取,便可放下。如《道藏》、《釋典》,不看亦無害。既如此,則無可得看,唯是有義理也。故唯《六經》則須著循環,能使晝夜不息,理會得六七年,則自無可得看。若義理則儘無窮,待自家長得一格,則又見得別。
今之性滅天理而窮人欲,今復反歸其天理。古之學者便立天理。孔、孟而後,其心不傳,如荀、揚皆不能知。
顧諟謹案:明道程子曰:「『天理』二字,是自家體貼出來。」先生亦拈天理,而曰「歸」曰「立」,發明「自家體貼」之意,尤為喫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