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知已书(一作谢旧恩书)
蜕尝感近世知已隳离,交道沈废,不忍终日疚之於心,思出其门闾,上谒於公卿。水行吴楚之城,陆走商周之甸。旁听天下,岁晚而归,卒无所遇。是十六国之故墟,四渎之隅落,未足为大也,卒不能副蜕也区区之望,况有一言解相印,一见爵上卿者乎?斯不无人,晚乃遇之。不自绍介之口,不因媒属之势。缨绥车佩,下入蓬蒿,一言而胶附不离,有忧其终始出处之事者。况蜕之遇执事於南康也,其来六月而馀,无不得日奉论议。欲变阴谷为生植之地,起死人为奔走之夫。返覆逾时,将止复动。虽人有昆弟亲戚之爱,哭其死,忧其病,荣其达,则或过於执事之心。至於诱掖殷勤,不遽以违命见绝者,则昆弟亲戚相强,一不相从,则终身不复意之。蜕前日来求人为知己交道之心,一旦得遇昆弟亲戚之爱,又自思之,而夫人之身,宜如何以报谢。将报谢,复与执事何所补哉?然有意益厚违命固难者,则不敢书,具式托之於韩繁秀才。风雪满砚,不获多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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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宰相书
天下固有良时既去,而悲歌叹泣之不同,故当时则叹,已去而泣,过时而歌。然君子居其位,则耻闻之,不在其位,则耻不能言之。其为士君子之心,不忍闻之,与闻之而不忍弃之,则一也。夫思虑可以精安危,步骤可以负戈殳。强劲庄勇,持久有守,临事不乱,然而良时不与,斯不得不叹。既而信不见任,知不见谋,周游而晚归,风雨相半,苦其精力,良时不集,而畏事之不成,斯不得不泣。及其田园已暮,始反乡里,白头无成,或反自疑,斯不得不歌。是其为人,皆有忧天下而欲用其道者也,不私其身之安佚而休者也。既不私其身,则公於悲歌者叹泣者也,而是人岂以富贵而后天下之心哉!蜕也歌之则已太蚤,泣之则不得不豫计,叹之则正当其时,而君子未闻。虽然,阁下及其少壮而用之,无使后时泣歌,耻累君子,幸甚!《太元》曰:当时则贵,已用则贱。其不可后也已矣。况当今岩无人矣,溪无人矣,佐王活人之术,一皆以文学进。苟文学进而君子不动心,则蜕也不知其所以得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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献南海崔尚书书
所谓大丈夫,岂天使为之哉!以其进为天下利,退有百世名,显为诸侯师,默成万世法而已。为退默者为避人,得时而退默者为自进。为进显者为必行,不得时而进者为失志。是以雄才盛德,不可以不兼其时。故无其时,不可行也;有其时而志未达,又不可行也;志达而未信於天下,又不可行也。上位之人有不可,故下位之人有逾垣塞牖而遁者,又岂惟退默而已矣。方今天下百姓不敢争步亩,四夷不敢犯守陲。自元和已后,国家不伤一夫,不亡一矢。虽有竖子弄兵,曾无根穿皮蠹之患,寻己伏诛。然而阁下不谓无其时乎?昔雍邱不能以才达,求讨吴蜀以自试;班超不能守其家儒,然后得官校尉。夫文家之不遇清世,不免操弓矢而擐甲胄也。今则仕由文学著,官自甭显尊,阁下不谓志未达乎?夫南海实?榷之地,有金珠贝甲修牙文犀之货,非茂德廉名,国家尝重其人。阁下不谓未信於天下乎?当其时,士亦故不以天下之广居自隘其身,不以天下之道自负。以不知己故,赂媒请介,则不忍为。守革待介,或有所自弃,故退默者不得不自进矣。阁下以为时乎未可也。呜呼!蜕之生於今二十四年,虽天有南,无可置其门;虽天有东,不得开其序。伏腊不足於糗粮,冬夏常苦於皲湿。然而因时著书满十卷,自谓不有得於今,必有得於后;不有得於人,必有得於鬼神。今则力疲而天下笑,日暮而邮舍闭。今阁下进为天下利,而又显为诸侯师之时,柰何得为逾垣塞牖之蜕乎?故先自弃,南向再拜,不胜恳恳。穷泰有时,未可知也。谨贡旧投刺书一卷,以其最近於情;杂歌诗共二卷,以其颇有逸事。伏惟周赐观览,无惮﹃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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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崔尚书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