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申,召學士楊榮、金幼孜至幄中,諭之曰:「朕昨夕三鼓,夢有若世所畫神人者告朕曰:『上帝好生。』如是者再,此何祥也?豈天屬意此寇部屬乎?」榮等對曰:「陛下好生惡殺,格于天。此舉固在除暴安民,然火炎昆岡,玉石俱燬,惟陛下留意。」上曰:「卿言合朕意。豈以一人有罪,罰及無辜!」即命草敕,遣中官伯力苛及所獲胡寇齎往虜中。諭部落曰:「往者阿魯台窮極來歸,朕所以待之者,皆爾等所知,天地鬼神實監臨之,此何負彼?而比年以來,寇我邊鄙,虔劉我烝黎,累累不厭,其自取之禍也。朕間者雖以天人之怒,再率六師往行天討,當是時,如狥將士之志,奮雷霆之怒,彼之危猶洪爐片雪,豈復有餘命哉!朕體上帝好生之仁,惟剪其枝葉,毀其藏聚,驅出曠遠之地,豈徒全其餘息,亦猶冀其或改而自新也。乃獸心弗悛,日增月益。比吾邊氓困其荼毒者,殆非一所。夫為惡有本,今王師之來,罪止阿魯台一人,其所部頭目以下,悉無所問。有能效順天道,輸誠來朝,悉當待以至誠,優與恩賚,仍受官職,聽擇善地安生樂業。朕之斯言,上通天地,毋懷二三,以貽後悔。」乙酉,命安遠侯柳升等率軍士拾道中遺駭,為叢塚瘞之,上親為文祭焉。丁亥,次武平鎮。戊子,召諸將諭曰:「古謂武有七德,禁暴誅亂為首。又謂止戈為武。蓋謂止殺非行殺也。朕為天下主,華夷之人,皆朕赤子,豈間彼此哉!今之罪人惟阿魯台,餘脅從之眾,悉非得已,不可以同日語。自今凡有歸降者,宜悉朕意撫綏,無令失所;非持兵器以嚮我師者,悉縱勿殺,用稱朕體天愛人之意。」
己丑,次威信戍。辛卯,次通川甸。壬辰,次長樂鎮。文淵閣大學士楊榮、金幼孜侍,上曰:「漢高祖過柏人,慮迫于人。今朕至長樂,思與天下同樂, (「思與天下同樂」,「思」原作「恐」,據明紀錄彙編本改。) 何時而庶幾也?」榮等同曰:「有志者事竟成,陛下聖志如此,天必助順矣。」
癸巳,次香泉泊。甲午,次環翠圃。乙未,次永寧戍。丙申,次清平鎮,即元之應昌路。是日雨,重車皆後。上諭諸將曰:「輜重者,六軍所恃為命。兵法無輜重糧食、無委積皆危道。曹操所以屈袁紹者,先焚其輜重。今諸軍皆至,而重車在後,爾等獨不遠慮邪?」遂命分兵迎之。
丁酉,宴隨征文武大臣,命內侍歌太祖皇帝御製詞五首。因舉爵諭大臣曰:「此先帝垂諭創業守成之難,而示戒荒淫酣酗之失也。朕嗣先帝鴻業,兢兢焉惟恐失墜。雖今軍旅之中,君臣杯酒之歡,不敢忘也。尚相與共勉之。」英國公張輔等稽首對曰:「敢不欽遵聖訓!」
戊戌,次威遠川。己亥,宴文武大臣。上曰:「朕仰循皇考之意,自製詞五章,以奉天法祖、勤政恤民為言,亦將以垂示吾子孫,俾有所警飭。」遂命內侍歌之。羣臣俯首聽畢,皆叩頭言;「皇上深思遠慮,前古帝王之所不及。」上悅,悉沾醉而罷。
庚子,次陽和谷。辛丑,次雙泉海子。壬寅,次覽秀川。癸卯,次錦繡岡。
六月甲辰朔,次祥雲屯。乙巳,次錦雲磧。丙午,次翠玉峰。敕寧陽侯陳懋、忠勇王金忠等曰:「用兵之道,貴乎先知。古之賢將所以動而勝人者,先知敵之情也。今興師遠出而未悉賊情,何以成功?朕以前鋒命爾,尤宜晝夜用心。其精擇勇智,廣布偵邏,如有所得,星馳奏來,朕儜俟焉。」
丁未,次鳴玉闕。戊申,次清漠川。己酉,次和鸞谷。庚戌,次紫駝岡。辛亥,次清泉泊。壬子,次通流澗。癸丑,次金沙濼。寧陽侯陳懋等得胡寇馬九匹來進,上曰:「醜虜多詐,安知非以是誘我也?」敕懋等益加防慎,不可怠忽。
甲寅,次秀水河。乙卯,次玉壘峰。丙辰,次寶屏山。諭諸將曰:「今既深入虜地,尤須謹備,嚴哨瞭,肅部伍,明約束,晝夜毋怠。孔子行軍,必臨事而懼。孫吳兵法,無恃其不來,恃吾有以待之。必敬慎如此,庶幾萬全。」
丁巳,次凌雲峰。戊午,次玉沙泉。上以答蘭納木兒河已近,令諸將各嚴兵以俟。是時,將士皆踴躍思奮,上聞之喜曰:「兵可用矣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