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俗相傳,以三月二十八日為東嶽生日,然不見於紀載。許襄敏公彬重修蒿里祠記云: (「許襄敏公彬重條蒿里祠記云」,「襄敏」原作「文□」,據列朝詩集小傳乙集(上海古籍出版社點校本)許彬條改。「祠」字原作「詞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、清雍正四年鈔本改。) 「每年三月二十八日屬東嶽帝君誕辰。天下之人不遠千數百里,各有香帛牲牢來獻者恐後。」是見於文字矣。夫天開於子,地闢於丑,當其開闢之時,天下山川無大無小,皆一時凝結而成。非今日生一山,明日生一山,有日月次第可記而謂之生日也。其妄誕不辯而明矣。不知許公何所據而書之石乎!然其文集中無此篇,豈他人依託之歟。
韻書云:「楚莊王滅陳為縣, (「楚王滅陳為縣」,「滅」字原作「臧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、清雍正四年鈔本改。) 縣之名自此始。」此說非也。周禮小司徒有云:「九夫為井,四井為邑,四邑為丘,四丘為甸,四甸為縣。」又遂人云:「五家為隣,五隣為里,四里為酇,五酇為鄙,五鄙為縣。」則縣之名先已有之,但與今縣制不同耳。或謂郡縣自秦、漢始,亦非也。周制,地方千里,分為百縣,縣有四郡。上大夫受縣,下大夫受郡。秦廢封建之制,置三十六郡,以監天下之縣。漢因而增置郡國六十七。郡之名亦先有之。特古今制度不同,大小敻異耳。
前代史,凡事更時未久,曰亡何,曰居亡何,曰居亡幾何,曰未幾。其最近者曰頃之,曰少選,曰為間,曰已而,曰既而。至宋人作唐書,事或踰年,或數月,或數日,率用「俄而」字接。俄為頃速之義,惟其近久用之,故後人效之。如敘宋太祖太宗授受之際,一則曰「俄而殂」,一則曰「俄而帝崩」。以致燭影斧聲之疑,紛紛異說。嘗考之開寶九年冬十月壬子,帝以後事屬晉王。癸丑夕崩於萬歲殿。太祖夜召晉王,時夜已四鼓。蓋前後二夕,而曰「俄而」一字不當,害事如此。敘事之文,可不慎歟?
俞貞木字有立,錢芹字繼忠,皆蘇人。革除年間,蘇守姚善好禮賢士,有立以明經見重於守,月朔望必延致講書府學。嘗令吏饋米於有立,誤送繼忠。吏惶恐白守,將取還。有立云:「錢先生與人不苟合,尤不苟取與。今受米不辭,必知公之賢耳。」守驚異,即令人請會。繼忠對使者云:「吾為郡民,有召敢不赴。但吾心未宿戒,不可輕往,他日可也。」他日,乃洗濯衣冠,齋沐而往。守甚喜,延之別室,請問經書疑義。繼忠云:「此士子之務耳。公為政何不談時務而及此邪?」姚守益起敬,遂問今日以何為急務?繼忠令屏左右,云:「今日之務,以勤王為急。」守躍然而悟,於是密結鎮、常、嘉、松四郡守,訓練其民,率先赴行,竟死其事。
戶書夏忠靖公原吉,長沙人,德量寬厚,喜怒不形。永樂間,嘗以治水至崑山,寓于墩某寺。所居不設儀從,鄉民數人入寺游觀,公方坐室中觀書,不意其為夏公也,雜作其傍。既而他之,問僧云:「尚書何在?」僧云:「室中觀書者是也。」民懼,奔去。公好食煼猪肝,一日,膳夫供具,公飯盡而肝如故,怪之。已而分食,乃知入鹽過多,鹹不可食也。人服其量。 (「人服其量」,「其」字原作「有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、清雍正四年鈔本改。) 楊東里作公神道碑,記隸污織金賜衣,吏碎所愛硯,皆無怒意。謂其有王子明、韓稚圭之度,非過稱也。
丈量田地,最是善玫,若委託得人,奉公量見頃畝實數,使多余虧欠各得明白,則余者不至暗損貧寒,欠者不至虛賠糧稅,弊除而利興矣。周文襄巡撫時,嘗有此舉,但戶部主事何寅有負委託,日惟躭酒,未嘗徧歷田野,督屬親看丈量,祇憑里胥輩開報,輒與准理。不思天下之物有餘有欠,有不餘不欠,不能一律齊也。今丈量稍多分毫者,必謂之積出;比原數虧欠者,皆謂之量同; (「皆謂之量同」,「之」字原缺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。) 更不開虧欠一頃。如太倉城中軍民居址,街衢河道,俱作納糧田地。量至北郊二十七保,多出田畝若干,將內二頃九十三畝有奇,撥與太倉學收租。蓋縮於城市,而伸於郊墟,故有此積出,非原額之外田也。 (「非原額之外田也」,「也」字原缺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。) 別處量出多餘者,則以送京官之家。自正統初至今,量同者納無地之糧,京官家享無稅之利。是雖何寅貽患於民,文襄公安於成案,不察其弊,蓋亦不能無責也。寅,廣東南海人,常問其家世,已蕩然矣。或者為官不忠所事之報邪?
府官之制,始於秦立郡守、郡尉、郡丞、郡監之官。漢因秦制,罷郡監,以丞相史分刺屬郡,謂之刺史。景帝改郡守稱太守,郡屬有司馬之官。後漢有郡主簿、五官掾。五官掾者,兼置功曹、戶曹、決曹、賊曹、倉曹是也。晉、齊、梁、陳並因之。隋改刺史為總管,以長史、司馬、錄事、參軍、東西曹掾、司功、司兵、司倉、司土、司馬、司法、 (「司法」二字原缺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補。) 司戶諸參軍為參佐,而省治中、別駕。煬帝改總管為太守,改長史、司馬為通守、贊治,尋改贊治為郡丞。唐改太守為總管,又改總管為都督,省郡丞,置別駕、長史,餘悉因隋制。景雲初,罷州都督為刺史。 (「罷州都督為剌史」,「州」字原作「將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天寶元年,改刺史為太守。乾元元年,陞州刺史為節度使。大曆五年,改節度使為觀察使。至宋,以知州帶大都督之銜,其官屬有通判、長史、 (「長史」,「史」字原作「使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司馬、僉判、判官、掌書記、推官、支使、錄事、司戶、司法、司土、司理、參軍。政和間,置司儀、司兵、司功與司錄、司戶、司土、司刑為州七曹。 (「司刑為州七曹」,「刑」字原作「利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宣和間,改州為路,設安撫使都總管,兼本路鈐轄。紹興初,改州為府,以知州為知府,設通判三員,罷司儀、司兵、司功諸曹官。元改府為路,設達魯花赤、總管、同知、治中、判官、推官、經歷、知事、照磨、提控案牘、譯史及錄事司達魯花赤、錄事、判官各一員。本朝改路為府,革達魯花赤、治中、提控案牘、譯史、錄事,改總管為知府,判官為通判,而同知、推官、經歷、知事、照磨皆仍其舊,檢校則建置云。
今世富家有起自微賤者,往往依附名族,誣人以及其子孫,而不知逆理忘親,其犯不韙甚矣。吳中此風尤甚。如太倉有孔淵字世隆者,孔子五十三世孫,其六世祖端越仕宋,南渡。至其父之敬,任元通州監稅,徙家崑山。元祐初,州治遷太倉,新作學宮,世隆多所經畫,遂攝學事,號莘野老夫。子克讓,孫士學,皆能世其業。士學甚貧,常州某縣一富家欲求通譜,士學知其冒偽,力拒之不容。歿後無子,家人不能自存,富家乃以米一船易譜去。以此觀之,則聖賢之後被小人盗名欺世者多矣。
周瑛梁石知廣德州時, (「周瑛梁石知廣德州時」,「梁」字原作「良」,據明史卷二八二儒林傳一改;「州」字原作「縣」,據明史卷四十地理志一及卷二八二儒林傳一改。) 作祠山雜辯。其辯埋葬一事云: (「其辯埋葬一事云」,「葬」字原作「藏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下文亦同。) 按埋本作貍,周禮:「以貍沈祭山林川澤。」 (「周禮以貍沈祭山林川澤」,原作「沈祭山川」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及周禮春官大宗伯條(中華書局影印十三經注疏本)改。) 註云:「祭山林則貍之,祭川澤則沈之。」是埋葬者,本山澤之祭也。 (「是埋葬者本山澤之祭也」,「澤」字原作「林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其曰今夜埋葬,及旦皆無有。過言耳。考諸本集誌埋葬事, (「考諸本集誌埋葬事」,「事」字原作「是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謂坎地深廣各五尺,凡祭物皆三百六十,舁置坎中,蒙以太牢之皮,加土而平治之,土不見贏餘,或加縮於初。及久後埋葬,見贏餘者,平治之也。或加縮於初者,物腐而土陷也。久後埋葬不見中所有者,物化也。今盗發古塚,皆不見其中所有者,亦化也。人言地熱則速化,埋葬易化,地熱故也。道流欲神異之,往往過言,流傳天下,使人驚駭云云。本集蓋祠山舊有指掌集,梁石按而辯之。
布衣沈鑒文昭記覽博洽,而放言自廢,時目為「沈落魄」。或問云:「今之居大位享大福者,未必有學問。有學問者多是貧賤無福,何也?」文昭云:「有學問便是福,何須富貴?」老僧惟寅常云:「讀書要有福,無福者讀書不成。如人家子弟有志讀書,若無衣食之憂,戶役之擾,疾病之累以奪其心, (「疾病之累以奪其心」,「累」字原作「數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便是有福。縱使無憂於衣食, (「縱使無憂於衣食」,「縱」字原作「總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無擾於戶役, (「無擾於戶役」,「擾」字原作「憂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若身常有疾,則不能遂志,即是無福。」此等議論皆有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