酇有二音,一則肝切,一才何切,皆地名。 (「皆地名」,「名」字原作「方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才何者縣,屬沛國,蕭何初封邑。則肝者縣,屬南陽,蕭何子孫所封也。楊震三鱣事,音當作鱓,若作本字,則其魚長一二丈,鸛雀豈能兼致乎?近見翰林一詩有「只恐留侯笑酇侯」之句,一詩以三鱣押入天字韻,皆失之矣。
國初,各布政司府州縣祭社稷、風雲、雷雨、山川等壇,以守禦武官為初獻,文官為亞、終獻。洪武十四年,定以文職長官行三獻禮,武官不令與祭。禮官之議,大抵謂有司春祈秋報,為民祈福。文官職在事神治民,武官職掌兵戎,務專捍禦。古之刑官,不使與祭,而況兵又為刑之大者。武官不令與祭,所以嚴事神之道,而達幽明之交也。然當時但言社稷等神,而不及先聖,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, (「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」,「之」字原作「立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, (「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」,「豈」字原缺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補。) 豈不以古者出師受成釋奠,皆必於學,故略之耶?宣德乙卯,各處軍衞俱得設學,春秋二祭,皆武官主之,學官分獻而已。使當時議禮者,兼先聖廟祭而言,則今日武官主祭,與禮制悖矣。此等事本出偶然,然亦若預為之地者,誠可異也。
嘗聞父老云:太宗初無入承大統之意。袁珙之相,有以啟之。近見姚少師廣孝撰珙墓志,有云:洪武間,上在潛邸,聞先生名,遣使以幣禮聘焉。既拜受,即沐浴戒行李而起。及見,上大悅,於是肅恭而前,面對聖容,俯仰左右,一目而盡得矣。 (「一目而盡得矣」,「目」字原作「月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先生再拜稽首而言曰:「聖上太平天子也。龍形而鳳姿,天廣地闊,日麗中天,重瞳龍髯,一肘若肉印之狀,龍行虎步,聲響如鍾,實乃蒼生真主, (「實乃蒼生真主」,「真主」原作「中生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太平天子也。年交四十,髯鬚長過於臍,即登寶位時。」上雖聽其說而未全信。居無何,先生辭還故里。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日上誕,膺天籙,嗣登大寶,因感先生昔言之驗,於是敕遣內侍,驛召至京,拜太常寺丞,授承直郎。待以特禮,賜冠服鞍馬,文綺鈔錠,及居第在京,以便其老。珙別有紀云:「洪武二十三年九月,敬蒙燕府差人取至北平。」觀此,則知太宗之有大志久矣,珙之相,特決之耳。珙,字廷玉,號柳莊,鄞人。相術之妙,詳見九靈山人戴良所著傳。
河南、湖廣之俗,樹衰將死,以沸湯灌之,令浹洽,即復茂盛,名曰灸樹。竹林,時車水灌之,故其竹不衰。
宋朝崇信道教,當時宮觀寺院,少有不賜名額,神鬼少有不封爵號者。如上虞曹娥立廟,表曰「始自漢世」,亦足以示勤矣。宋大觀四年八月封為靈孝夫人,政和五年十一月封為靈孝昭順夫人,淳祐六年六月封為靈孝昭順純懿夫人。又封娥父為和應侯,母為度善夫人,各有封敕尚存。予嘗謂當時中書省官一半歲月與神鬼幹事,其代言之臣,尤為孟浪。如漢碑言娥父盱,能按節歌舞,婆娑樂神。 (「婆娑樂神」,「娑」字原作「婆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下文內「娑」字亦同。) 婆娑,蓋舞貌。其封和應侯敕乃云: (「其封和應侯敕乃云」,「封」字原作「於」,據清雍正四年鈔本、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「爾迎婆娑之神,至於溺死其命矣。」夫不亦可笑乎?本朝着令,有司春秋致祭,神主曰「漢孝女曹娥之神。」革去前代封爵,名正言順,真可為萬世法矣。弘治壬子四月,曾謁此祠,守祠者出宋敕觀之,且得蔡卞所書邯鄲淳碑搨本。然娥之幸,豈待爵號哉?今其江其鎮其館驛鹽場壩堰急递舖之類,皆以曹娥為名,蓋將歷萬世而不泯矣。
舊制,軍職疾故,子弟年十五得承襲官職者,比試武藝而官之。試不中者,不得輒入選。老而無子者,月給全俸。早亡而妻守寡者,月給俸二石。子患殘疾不能承襲者,月支俸三石。十年內有子,仍襲祖職。十年後有子,不准襲,令為民。無子而有孤女者,月給俸五石,年至十五住支,名曰優養。故官子弟年幼未襲者,亦給全俸,名曰優給。在任犯罪監故,子弟應優給者,月給半俸。出幼即承襲者,免調別衞。年二十以上者,俱調衞,仍支全俸。至永樂間,凡以奉天征討得功者,子弟俱容至十六歲承襲,且免比試武藝。子患殘疾者,給全俸終身。十年後有子,俱准承襲。父犯罪監故,子承襲者,不拘年之長幼,一例免調衞。孤女優養者,不拘出幼,至適人,始住給。凡事優厚於舊,名曰新官,而以開國功臣名曰舊官。予官武選時,嘗竊以為高皇起布衣,得天下於羣雄之手;文皇起藩邸,得天下於一家之親。其難易固當有辨,而待功臣之典,厚薄如此。揆之治體,似未穩當。嘗欲建白其事而一之,使法制適均,事跡不顯。未久,外陞而止。記以候同志者云。
寧波奉化縣有鮚■〈魚奇〉巡檢司,初不解其名義。攷之志書,引顏師古云:鮚,音結,蚌也。長一寸,廣二分,有小蟹在其腹中。埼,鉅依反,曲岸也。其中多鮚,故以名。今埼作■〈魚奇〉,韻篇並無,因印文之誤耳。 (「因印文之誤耳」,「因」字原作「固」,據明朱當■〈氵眄〉國朝典故本、清雍正四年鈔本改。) 嘗聞吾崑盧公武先生知兖州,視篆初,見兖誤篆作衮,嘗奏請改之。高皇以公武議其衮,幾乎得禍。意者鮚■〈魚奇〉之誤,非無知者,亦因循莫之究也耶?
梁山伯、祝英臺事,自幼聞之,以其無稽,不之道也。近覽寧波志,梁、祝皆東晉人。梁家會稽,祝家上虞,嘗同學。祝先歸,梁後過上虞,尋訪之,始知為女。歸乃告父母,欲娶之。而祝已許馬氏子矣,梁悵然若有所失。後三年,梁為鄞令,病死,遺言葬清道山下。又明年,祝適馬氏,過其處,風濤大作,舟不能進。乃造梁塚,失聲哀慟。忽地裂,祝投而死焉。馬氏聞其事於朝,丞相謝安請封為義婦。和帝時,梁復顯靈異,效勞於國,封為義忠,有司立廟於鄞云。吳中有花蝴蝶,橘蠹所化也。婦孺以梁山伯、祝英臺呼之耳。
世傳元荅吉太后寓懷慶時,惡聞蛙聲,傳旨諭之,遂不復鳴。及僧法衍禁蛙池事,蓋皆後人附會之說耳。吾崑城半山橋人家,夏月不設帳,而終夜無蚊。餘杭抵富陽各縣, (「餘杭抵富陽各縣」,「各」字原作「谷」,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。) 皆深山,茂林中暑月不聞蟬鳴,渡江至蕭山界,則蟬聲滿耳。觸類而長之,乃知蛙事之妄也。
駱賓王靈隱寺詩有「待入天台路,看予渡石橋」之句,釋之者云:赤城山上有石橋懸渡,石屏風橫截其上。赤城山即天台山之一也。又引顧凱之云:天台石橋,廣不盈尺,長數十步,至滑,下臨絕壑之澗。嘗問之天台人,亦極誇其幽逈奇絕,似非人世所有者。壬子七月十八日,與潘僉憲應昌乘興往觀,跋涉嶺澗,行三十餘里至其處,路極險僻。蓋天台諸山之水,自西北流者,中分二派,一下自南,一下自東,皆會於此。當二水之衝,有石隱隱橫亘其下者三。橫石之外,其勢直下,壁立數丈,飛瀑下流,其聲如雷,而石橋正當其前。橋之兩端,抵澗兩崖,約長數十步,其上中隆而傍殺,若■〈馬蒙〉背然。其下齊平如截。橋之下,石勢壁立而下者又數丈。飛瀑出其下,歕激震怒,勢溢湍急。自此而下,其深莫測矣。始信其幽怪奇絕,誠非人間所有也。又以知石橋本在山下深澗中,彼以為懸渡赤城山上石屏風橫截其上者,皆妄也。蓋傳聞想像之辭,遂筆之書,不若予之身履其地,而目睹之真也。應昌生長天台,亦未之到。則台人所云,其中方廣寺為羅漢出没之處,皆謬妄,尤不足信矣。